發(fā)布時間: 2024年12月26日 09:00
這個問題問的有問題,事實上甲午之戰(zhàn)后并沒有那么多中國留赴日留學,一直到1898年,日本公使矢野文雄才第一次與清朝正式商談,以日本政府每年可資助200名清朝留
為條件,來換取日方在福建修筑鐵路的權(quán)益。
而清朝真正爆發(fā)赴日留學潮要到義和團運動以后,1900——1911晚清新政十年。
所以要想真正說清楚這個問題,要分兩個方面說。
第一,清朝方面為什么1900年后會有將近2.5萬人選擇留學日本呢?
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
1、在經(jīng)歷了甲午之戰(zhàn)、八國聯(lián)軍事件后,清朝徹底改弦更張,在各個方面向西方靠攏,甚至到了迷信西學的地步,比如張之洞就主張“入外國學堂一年,勝于中國學堂三年”,因此清朝當時一方面急需留洋人才,一方面?zhèn)鹘y(tǒng)科舉也已經(jīng)風雨飄搖;即使沒有家國情懷,至少從個人前途講,留學也比科舉更有前途,而當清朝宣布留也可以授予進士、舉人、秀才頭銜以及重用留后,留學就更加是一個趨勢。
2、留學歐美太貴了,根據(jù)清朝公費留資助情況,一個公費留歐,每年朝廷會補助1200兩白銀,這里面光學費補助一年就是240兩銀子;而一個公費留日的,朝廷每年只需要補貼17兩銀子學費就足夠了(早稻田大學高等預科的學費每年17兩白銀);不僅對于清朝政府,對于廣大自費留而言也是如此,日本各種物價都比歐美便宜,而且日本還不需要簽證,因此,留學日本對于清朝政府以及自費生來說都是一個經(jīng)濟選擇。
3、日本比歐美學校更容易畢業(yè),事實上真有家國情懷的人只是少數(shù),而絕大多數(shù)人只是想通過留學獲得一個好的“前程”,而相比歐美學校嚴謹?shù)膶W風,當時日本對清朝留來說就太有好了;日本當時開辦了大量針對清朝留的“速成班”,甚至發(fā)展到有些日本工業(yè)學校只要清朝留學會制造肥皂就視同該可以畢業(yè)了,并且發(fā)給“速成班”畢業(yè)證;這對于不想認真學習,只想混資歷,然后會國找一個好工作的清朝自費留來說,簡直太友好了;當時清朝留學歐洲的公費自費生不足2000人,而留學日本的有2.5萬,但是不足2000人的留學歐洲的留里獲得博士學位的人數(shù)竟然高于2.5萬留學日本的留。
第二,日本方面
盡管日本打贏了甲午戰(zhàn)爭,但是西方列強可從來沒有認為日本也屬于“列強”,在日俄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當時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甚至說,如果三國(德、法、俄)再向上次那樣(三國干涉還遼)對待日本,那么美國就要站出來公開保護日本。
從美國方面公然把日本視作被保護國可以看出,當時西方雖然認可日本屬于非白人國家里比較文明的國家,但是可沒有認為日本也屬于列強。這就使得日本在二戰(zhàn)以前一直對白人世界抱有一種敵意,一種危機感,因此日本有識之士迫切想要扶持其他非白人國家,避免日本孤軍奮戰(zhàn),這就是當時特別流行的“亞細亞主義”。
這個問題其實包含兩層含義:其一為什么甲午戰(zhàn)后中國會興起留學日本的熱潮?其二為什么日本方面允許那么多中國留學生進入日本軍校學習?
首先回答第一個問題:為什么甲午戰(zhàn)后中國會興起留學日本的熱潮?事實上甲午戰(zhàn)后的中日關系并不是從此就尖銳對立起來了。
日本侵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1894年的甲午戰(zhàn)爭直到1945年抗戰(zhàn)結(jié)束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是呈日益加深的趨勢的,在甲午戰(zhàn)后的早期歲月中日本深知自己并無實力將其他列強從中國排擠出去,于是就適時提出泛亞主義——鼓吹亞洲各國同文同種,號召亞洲國家團結(jié)起來共同對抗西方列強。
應該說日本這一侵略方針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在當時曾在亞洲鄰國吸引到不少支持者。對當時飽受列強欺凌的清政府而言:引入日本勢力以對抗西方列強看起來也是可選項之一。
而對當時那些有志于富民強國的有志之士而言:因為見到祖國積貧積弱,紛紛萌生了效法外國先進的制度和技術(shù)以改革國家的理念。
當然如果要效法外國的話,這時西洋列強遠比日本強大得多,然而在當時睜眼看世界的中國人眼中留學東洋比留學西洋至少具備以下好處:路程近,費用相對少,況且日本文化相比西洋文化更貼近中國,所以當時普遍認為日本的崛起模式相比西方的更適合中國。
那么日本面對洶涌而來的中國留學生為什么欣然允許呢?他們就不害怕嗎?這其實有點以今人之心度時人之腹。
無須諱言的一點是在清末民初的仁人志士中不乏懷有日本情結(jié)者:孫中山、魯迅、黃興、鄒容、陳天華、秋瑾、徐錫麟、陳獨秀、李大釗、周恩來、董必武、李達、蔡鍔、蔣百里、郁達夫、田漢等人或因革命一度僑居日本,或者本身就有留日背景。
他們在日期間都曾表達過自己對日本的好感——以民國著名軍事理論家、軍事教育家蔣百里為例:他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可以說他早年對日本是懷有好感的,后來之所以選擇和日本對立完全是因為日本侵華所致。
我們在評價這些具有日本背景的仁人志士的日本情結(jié)時不能脫離當時的時代背景——對他們而言:日本固然是侵略中國的強盜之一,但只是侵略者之一,他們不可能未卜先知到日本會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因此在他們眼中日本和其他列強并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后來隨著日本侵華程度的日益加深才紛紛選擇和日本對抗。
所以當時的日本也不會把他們視為是多大的威脅,恰恰相反日本方面希望和這些優(yōu)秀的中國人打交道,也樂于見到這些優(yōu)秀的中國人具有親日情結(jié)。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日本的目的一度實現(xiàn)過——這些留日的中國學生回國后大多對日本懷有好感,如果不是日本發(fā)動侵略中國的戰(zhàn)爭這些人就會成為溝通中日兩國的橋梁,然而罪惡的侵略戰(zhàn)爭迫使這些留日學生不得不將自己從日本學來的技藝用來對付侵略自己祖國的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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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戰(zhàn)爭之后很多中國有志之士紛紛希望學習現(xiàn)代科學與軍事知識,大部分都去了日本,很多都是進了日本的軍校,比如日本陸軍軍官學校,在當時的形勢下,為什么日本會允許接納他們?難道日本就不擔心這些人回國后壯大清朝的實力?
這就涉及到一個現(xiàn)代中國人比較陌生的歷史概念了:大亞細亞主義。
簡單說:亞洲國家之間的矛盾無論怎樣都是次要的,主要的還是對西方列強的矛盾,聽起來似乎是高調(diào),其實與“停止內(nèi)戰(zhàn)一致抗日”完全一樣。
這個主義在當年可以算是一種比較土的馬克思主義——有色人種是被壓迫者,白人是壓迫者,因此亞洲人民要團結(jié)起來,失去的只是鎖鏈,獲得的將是整個亞洲。
大亞細亞主義雖然發(fā)源于日本,但類似的心態(tài)在亞洲國家普遍存在。當時東亞的情況非常絕望,大家普遍認為,除非亞洲人團結(jié)起來,否則面對西方列強的壓迫只能亡國滅種。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二戰(zhàn)后日本與東南亞的被侵略國之間關系一直都不錯,因為人家?guī)装倌昵熬屯鰢?,對白人恨得咬牙切齒,日本相比之下已經(jīng)算是比較公平的了。而中韓完全是亡在日本人手里,體會自然不同。
由于日本在當時是亞洲唯一保持獨立的國家,而且已經(jīng)有富國強兵的跡象,所以當時日本的國際主義戰(zhàn)士——也就是大亞細亞主義者——自然號召全亞洲的黃種人保衛(wèi)日本。這其實就是全世界無產(chǎn)階級只有一個祖國的縮水版本。
同理,莫斯科,哦不,東京也成為黃種人解放事業(yè)的后方基地和指揮部,日本必須支援兄弟國家的解放事業(yè)。當時日本為亞洲同胞解放而奔走的大亞細亞主義者不計其數(shù),拋頭顱灑熱血的也絕非少數(shù),而且有相當比例的人是完全無私的,并沒有損害其他國家利益強化日本的動機在。
清末中國的情況還比較特殊,中國是日本的文化母國,卻被野豬皮搞得民不聊生,清末認為日本有義務幫助漢民族復國的想法在日本知識分子中相當流行。甲午戰(zhàn)爭日本勝了,認為這是不義之戰(zhàn)的日本人大有人在,但“反清到底是不是反華”,“推翻清政府到底是解放還是侵略”就讓很多人糾結(jié)了。很多日本人對中國有一種補償?shù)男膽B(tài),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幫助中國。中國雖然被日本打疼了,但為之叫好的皇漢絕非少數(shù)。清末民初中國的有識之士對日本有好感的是絕大多數(shù),這種好感基礎隨著中日戰(zhàn)爭的爆發(fā)煙消云散,所以現(xiàn)代中國人看魯迅那一代人寫的東西往往嘖嘖稱奇。
而在大的基調(diào)下,就是各種方法論的斗爭了,路線斗爭比對外斗爭還狠,異端比異教徒更該死。有的人認為中國爛泥扶不上墻,干脆日本先解放中國,建起一個現(xiàn)代的文明國家再交還給中國人,這與國父的“憲政”理論其實沒有太大區(qū)別,只是把國民黨換成日本人而已。然后更進一步,既然日本這么進步,干脆把亞洲管起來算了,這聽起來又與“XX不適合采取西式民主”高度一致。
像石原莞爾,熟悉日本史的人就知道,這人其實是典型的大亞細亞主義者,他侵占滿洲的目的為了發(fā)展一個獨立于日本的現(xiàn)代國家,作為未來黃種人與白種人最終決戰(zhàn)的后方基地?;柙捳f到這個程度,大概他自己都信了吧。
其實遭到背叛的何止是大亞細亞主義,馬克思主義、新自由主義乃至戀愛資本主義又何嘗不是如此?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